三十五画

换号跑路

【德赫】逃兵

004



 德拉科躺在床铺上,心脏还咚咚地撞击着胸腔。他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是否干净利落,是否看起来不经意,那个女孩是否按照他的意愿把它捡了起来。他只是故作潇洒地转身离开,放任自己赌了一把,然后在斯莱特林寝室里心神不宁。


  他不能否认自己看待赫敏•格兰杰的眼神和其他格兰芬多不同,斯莱特林的沉稳细腻让他在图书馆立刻就发现了赫敏的情绪不佳,他本该幸灾乐祸地去狠狠讥讽她,但老实说,她不高兴的样子真是太丑了,本来疏于打理的头发更像一团茅草,嘴角下撇,上嘴唇被大门牙顶得有点突起,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这让他丧失了作弄她的兴趣,她看起来不太像能与他势均力敌的样子。

  

  他感谢梅林没让任何一个人发现他在图书馆的时候目光在书的某一页上停留了一小时零十二分钟,他在面对赫敏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走神,该死的。于是他把乱糟糟的一切都归结到她可怜又悲怆的心情上去了,其实他很乐意看格兰芬多的臭狮子不高兴,但如果他不是始作俑者,就少了必要的乐趣。


  他感谢城堡里黯淡的烛光,没把飘在他脸颊上的红晕烘托出来。德拉科叹了口气翻了个身,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自高自大的万事通的身影,心里揣测着她与格兰芬多男孩们发生了什么矛盾,他早就知道疤头和穷鬼是两个大傻瓜。格兰杰就是活该,他狠狠地想,又克制不住地去担忧她。



—。

  

  

  赫敏趿拉着黑色皮鞋打着哈欠来到礼堂的时候整个人有一半还在瞌睡状态,平日里干净明亮的棕色眼睛下方吊着两个青黑色的眼袋,她从哈利的身边坐下,选择无视了后者充满疑惑和关心的目光,掖在耳后的头发散落下来,仿佛一道帘子隔在二人中间,模糊的颜色成为了赫敏的视觉盲区。


  就在她的下巴差点磕在餐盘上时,坐在对面的金妮忍不住了,“赫敏,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她无力地勾起眼看着面前的女孩,试图让嘴角匮乏的笑意统统漫到眼睛中来,“我没事,金妮,别担心。”金妮耸肩,这是个失败至极的解释,但是赫敏不愿意让他们知道事情真相,大概自有她的道理。

  

  赫敏•格兰杰机械地嚼面包圈,像机器人执行命令般一板一眼毫无生气。斯莱特林男孩背对着她,留给她一个瘦削的背影,她在脑海里勾勒出他的招牌冷笑:眼睛是零下五百度的月亮,冷的发烫,嘴角上挑成三十度,是寒光森森的小刀,很斯莱特林。

  

  倏忽德拉科•马尔福转过身来,原本只存在于她脑中的笑容跑到了他的脸上,他恶毒地挑起眉毛,冷冷的语调滑过她的后颈,像某种化学液体,“瞧瞧你们可怜的泥巴种小姐这是怎么了,疤头波特和韦斯莱?她看起来像个臃肿的海狸鼠。”话音未落潘西•帕金森就咧嘴笑起来,细声细气的笑音引来稀稀拉拉的潮,漫过她的脚踝,再径直往上往上。

  

  她把一汤匙的橘子酱抹在面包圈上,又咬下一口,哈利和罗恩的反唇相讥源源不断地往她耳朵里钻。够了。她无声地说,够了。“别和他一般见识。”她平静的开口,直挺挺的看向他眼睛里有意躲藏的风暴,他把它们埋在眼底,洗出落魄诗人般的灰色天空来。赫敏觉得他的眼睛像毛玻璃,也是小时候热衷的弹珠,混浊又透明。

  

  “闭嘴,然后走开,马尔福。”一字不差。他在心里悲哀的想,丢给他们一个眼刀,但是他至少成功了,赫敏•格兰杰没提昨晚那庄破事、一个马尔福的人生中的最大败笔,他回味又憎恶着那个晚上,奄奄一息的月光混着烛火、抱着书的格兰芬多女孩、令人发指的沉默、有意遗留的纸片,在他的记忆中搅成一团,再像夕阳般坠落、坠落,它们混乱地淹在某个山岗背后,浮沉金灿灿的一抹,拴着他的思绪,也撞击他的思绪。

  

  赫敏和同伴们一起目送男孩和他的跟班,却没有其他人眼中闪烁的幸灾乐祸。她的面包圈吃完了,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还在遥遥远处,她吮了吮右手食指,舌尖旋下沾在上面的一点面包屑,无意识地吞咽。她怀疑昨晚的一切,包括奄奄一息的月光混着烛火、书页上绘制粗糙的独角兽、安静的斯莱特林男孩、掉落的纸片。它们在光圈与气泡中漂浮不定,像个过于真实的午后幻梦。

  

  那男孩的眼睛把所有的善与恶藏了起来,只留下表面浮夸的狡黠阴险,以及那些被成为“斯莱特林品质”的东西。

  

  

—。

  

  

  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三人组的关系逐渐走上正轨,斯莱特林少年们懒倦如晚春,疲于掀风浪,偶尔如潜水的鱼一般扑噜噜地吐上一串泡泡。

  

  然而平静惬意的日子在一节神奇动物保护课上戛然而止,微妙的气氛被某个少年的尖叫声打破。赫敏看着眨巴着眼睛的鹰头马身有翼兽,侧耳已听不清走远的少年叽里咕噜的叫骂,她在心里叹口气,仿佛是为哈利和罗恩低声的咒骂伴奏。

  

  她的后半节课糟糕成了一锅煮糊的粥,往城堡走时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只浮现出一些混沌的画面,鹰头马身有翼兽在她脑子里碎成了一片片。哈利和罗恩走在她身边,一遍遍描述着德拉科•马尔福被踢到在地的场景,幸灾乐祸的话语里穿插着对海格的隐隐担忧。


  “马尔福这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哈利扶了扶眼镜,远远朝禁林边缘小木屋的方向眺望,半巨人的背影与天空融合。


  “我们一定会帮助海格的!对吗,赫敏?赫敏?”拥有乱糟糟卷发的女孩子突然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只感觉自己如一条光溜溜的鱼,被人猝不及防地捉上了干燥的岸边。她睁大眼睛,与罗恩对上视线,后者略带不满的看着她。梅林,她一定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想。


  “呃?嗯,我是说,是的,当然。”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不出所料地没有看到罗恩满意的表情,男孩子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皱着鼻子挪开目光,嘴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是不是在自言自语。


  赫敏带着歉意微微低下头,双手背在身后,左脚踢着右脚走,她紧张地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这样,尽管小时候格兰杰夫人为她矫正过,但治标不治本。她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走在男孩们中间,无视他们或忧虑或好奇的视线,她实在不愿意开口,她害怕她张开嘴,爆炸在大脑中的想法就会叽里咕噜地从舌头上蹦下来。电击一般的感觉是鲸鱼的尾鳍,首先蘸过她光秃秃的平滑的脊椎骨,卷来汹涌的寒冷,再顺势漫延至全身。她感觉自己是窃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尽管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并非为了正义,而是膨胀的奶油色的欲望。所以她仅仅舔了舔嘴唇,什么都没说。


  她以陈述句为结尾,和哈利罗恩在某某教室门前和平分手,目送他们回到格兰芬多休息室,过度紧张后随之而来的过度松弛,她咬着后槽牙,眼眶半径与八岁踩着木凳子偷吃橱柜顶层的金苹果糖那晚如出一辙。彼时赫敏着实不善于说谎,她在踏上另一条路途之前已经忘记自己操着何种古怪颤抖的嗓音捏造了何种谎言以打发男孩们,到图书馆借书还是如何如何。离经叛道的赫敏•格兰杰,前三秒钟脚步飞快,像扑棱着机械翅膀的伊卡洛斯一样溺死在愚蠢的喜悦里,殊不知金属已在烈日下烘成稀稀拉拉的浓稠液体,恰巧流入死神的餐盘里。第四秒倏忽放平脚步,又变成爱琴海旁颧骨高耸的凡人,每走一步就离医务室近一些,最后她彻底停下,肋骨又与古铜色的门框融成一体,赫敏•格兰杰紧张地呼吸。:“…我看见你了,不要躲。”


  少年德拉科•马尔福在意识到一个女人(或是女孩)在偷窥他时起先感到恼怒,再然后是好奇,最后这些心情七嘴八舌掺杂在一起,搅成一大坨恶心的玫瑰色液体。也许是潘西(这个猜想被一闪而过的金色湮灭),他在可以做些什么之前只觉得困惑,一个羞赧的、对他一见倾心的女孩子?直到他看见一缕摇摇摆摆的褐色碎发,就像碰到了某个被动机关,他昏昏欲睡的大脑重新活跃起来,叮叮咚咚,嗑嗑啦啦,几秒钟后,女孩子的脸庞被拼凑起来,一缕褐色鬈发垂在耳际,好巧不巧,充当鸡蛋黄落日的分割线。


  心里先是狂喜,再是不安,疑惑屈居后调,一槌定音的还是逐渐冷却下来的温度。于是吊着疏懒的眼眉,心尖悸动掐死在喉间,只再说:出来吧…我发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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